少女咬了咬牙齿,狠心喝道:“哼,这一掌是为了你宁梦境也不愿意醒悟过来,自欺欺人,对自己的不忠。”少女右手推出一掌,掌风携带起地上的雪花重重向少年袭去,一声闷响之后,少年倒飞而出,在雪地中滚了十丈圈才停了下来。
可“固执”的少年只是大口吸气,之后又喃喃道:“这……一定是梦……”
“好,这一掌是为了你自己逃避现实,把我一个人扔在血泊中的不仁。”少女再推出一掌,夹杂着狂风吹落了树枝上积满的雪堆推向了少年,像鸿雁入海一般,雪花尽数荡净,少年的一口鲜血在空中洒成弧线,溅落土中。
“噗……”顿时萎靡下来的少年口中依旧不忘说着那句令人厌烦的话:“梦……”
少女皱起的眉头如同俯瞰山沟的褶皱,心中早已千疮百孔,苦笑一声:“很好,这一掌是为了你抛尸师骨,弃尸不顾,不记师父养育之恩的不孝。”
这一掌,少女指尖闪烁着蓝色的电光,乃是碧瑶山特殊的召雷灵术,周围的空气也被炼的噼里啪啦直响。一掌推出,一山的雪花尽数散去,,漫天的桃花红似火海,被狂雪覆盖着初春的严寒被漫天桃花的暖春替代,六角晶莹剔透的雪花飞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五彩斑斓的流光。
犹如巨石入海激起一阵涟漪般打在少年身上,周围,花瓣向着四周荡开。
“这还是梦……吗?”少年被击飞了很远,身体撞断了一棵手臂粗细的桃树,口中吐出来的鲜血沾染了整件麻衣,在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直线,温热的鲜血很快融化雪层深入地底之中。
“你说呢?若还是梦,我大可再送你一掌。”少女早已哭干的眼泪在易非凡的问题中又涌了出来,雨天檐下的滴水般不停的顺着脸颊滴在雪地的花瓣上。
“师父……婆婆。”少年小声呢喃着,仍旧不敢相信之前湖边的血泊。
“师父……婆婆。”突然少年又发狂一般冲出了桃林向着山下跑去。
一抹斜阳里,少女欣慰得笑着,脸上的灿烂比春日的骄阳还要胜上几分,眼角的泪水更加止不住了……可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追上去,因为她知道:结束了。
少女擦干了眼泪,迈着蹒跚的脚步,顺着山间三行依旧清晰的脚步下山去了。
雪原中,一间雪白的大宅子,一道窄窄的木门,前面一个青年道士稽首,“小道从流烟泽来,要去往青锋阁见一位故人,路过宝地,天寒地冻,两位可否让我进去讨碗热茶?”
剑冢门口,两个裹狐袍,束玄白色宝剑的门侍,心中颇有不解:道士不再道观参道打坐,跑来这荒凉的雪山干什么?
即便心中这样想着,两个门侍心底还是好的,纷纷打了稽首道:“喝茶可以,不过我们剑冢一向不接待外客,你在这等着,我这就去给你沏杯热茶。”一个门侍说完匆匆跑了进去。
剑冢只为练剑,不涉修行,这两个守门的童子说来也是贵宾,乃是从仙门青锋阁借来的。
青年道士笑了笑,又向留下来的一个门侍问道:“施主,不知你们这一届的冢主是谁啊?脾气如何啊?”
门侍笑道:“小师父是第一次出远门吧,我们这一届的冢主叫莫守心,温良恭谦也是北荒有名的,性子好得很啊,为人做事都找不出半点毛病来,是极好的主子。”
青年道士眯着眼向了半天,接着又偷笑一声道:“既然脾气极好,那我不妨得罪一番吧!”话音刚落,青年道士剑指灵动,快若电光,剑指点在了门侍眉心,那门侍便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,即便摔倒也没再醒来。
“罪过罪过,此举可真是不合我道门仙府的做派。”青年道士对着倒在雪中的门侍垂首闭目,迈着步子踏进了窄门。
仙府堂上列尊位,众神群中显卓姿。
这青年道士自然又是天师府的欲严小师叔了。这些数个月来,他走访了三衣世家:儒、农、医,西野的佛教,去了茂金楼,又在碧瑶山露了身影,如今却又来到了北荒,似是要将这几百年闷在天师府的稚气,给挥洒个干净。
剑冢铸剑的石窟,外面冰雪封原,石窟内却是热火朝天,几个古铜皮肤的大汉,抡着膀子粗细的铁锤猛砸在面前烧得通红的剑胚上,又过一会将剑胚伸到水中发出刺啦声,或是往上撒些神秘的金色粉末。
在最里面的铁炉旁边,一个穿着青松衫的年轻人柳眉静看炉火,“剑胚要反反复复的砸,不上千次万次里面的杂志是出不来的,也铸不成好剑,这批结束之后,每人多拿半年的工钱。”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铁块敲了敲铁炉,提醒着壮汉。
就在众人都为铸剑而劳心费力之时,洞窟中已经潜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说是“潜入”倒有些不妥,这位客人乃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,这剑冢自认为有青锋阁做靠山,无人敢闯剑窟,剑窟外连个守卫都没有,也只有两个借来的门侍,欲严畅所通行,想遇到个好说话的侍女,善心大发通报一声都不可得,只能自己摸索到剑窟来了。
想来也并不奇怪,北荒地广人稀,更何况剑冢是莫家一系,本就没有什么旁系,再者有青锋阁在,也不需要什么门面,除了烧火做饭的丫头外,都是一帮铸剑的壮汉,哪有什么闲人看家护院。
“神情内敛,吐语清爽,想必这位就是冢主莫守心了吧。”青年道士悠哉悠哉走入了石窟,正好瞧见一个年轻人在训话,笑着问道。
年轻人微微一惊,看到欲严身着道袍,倒也不慌张了。
就在这时,剑窟外跑来一人,正是之前帮欲严沏茶的门侍,边跑边喊:“冢主,大事不好了,有人闯进府里来了。”半路上喊了不知几次才跑进了剑窟,还差点摔到了,那门侍倒也机灵,借势单膝跪了下来,免去了面贴地的尴尬。
年轻人摇了摇头,指着道士向门侍问道:“可是他了?”
那门侍抬起头,瞧了一眼道士,道士也笑着看向了他,惊道:“就是他了。”
说完年轻人挥了挥衣袖让门侍退了下去。“不知是哪位高人光临寒舍。”年轻人淡淡问道。
道士听完破颜大笑,他与人交谈都是嘴角微扬,双目怜月的仙人之姿,可像今天这样大笑的,却是极为少见的,年轻人也不急,垂首等着道士笑到了结束。
道士咳嗽了两声,“失态了,失态了。小道是天师府的欲严,本以为铸剑的冢主会是个不苟言笑之人,却万万没想到莫家主也是个风趣之人啊。”
若是常人,听见对方是欲严小师叔,必要又叩又拜,吹嘘一番攀打关系,挣个彩头。可剑冢之人都是凡人,对修行者,不论是谁,除了光头的和尚就是打坐的道士了。都只是微微低颌行礼。
年轻人只对欲严所说的后半句,感兴趣,提高了声音道:“哦?如何风趣?”
欲严指着剑窟中热火朝天的光景打趣道:“莫家主你可休要框我,你看这般盛景。虽说剑冢位于北荒冰原,可要说起寒舍,就连十大仙门的青锋阁也要逊色莫家了。”
此寒舍非彼寒舍,虽意思不同,可心意已经通了。
莫守心也笑了笑,走出了剑窟。
剑冢正厅。
厅内生着暖火盆,莫守心穿着貂皮厚袍张着双手取暖,欲严在一旁品着热茶,“欲严道长也是来取剑的?”莫守心悠悠问道。
欲严笑了笑,道“非也非也,剑虽君子,可终究离不开“兵”字,既然是兵器,便可乱世,天师府从来都是只修道法,不染兵器的。”
莫守心回头看着欲严,似有深意,又抬头看了看厅外,说道:“既如此,我倒想和道长打个赌。”
“赌局我们道士也不碰不到的。”欲严泯了一口热茶。
“我赌道长这次离开剑冢之时会破了天师府的规矩,带一柄剑离开。” 莫守心似乎是没听见,全然没有在意欲严所说。他似乎也很肯定,欲严会接受赌局。
“哦?赌注呢?”
莫守心将双手移开了暖火盆,“等我赢了在告诉你。”接着又走出了厅外,看着白茫茫的雪原道:“欲严道长似乎不像是寻常的道士。”
喝茶的道士笑着摇了摇头,有点了点,没有说话。